“我不是人?我不能摆?” 近日,川航一名宋姓白金卡旅客在飞机上的怒吼声,透过屏幕传遍网络。视频中,该旅客要求进入飞机后舱服务区摆餐,被乘务长以 “食品安全” 为由拒绝后,不仅大声呵斥乘务员,还百般刁难,而乘务员只能面露无奈赔笑应对。这一幕,如同一个缩影,揭开了空姐职业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 —— 越来越多空姐选择辞职,导火索正是这些飞机上 “怪胎” 旅客带来的无尽困扰与职业尊严的践踏。

川航事件并非个例。在某航司拥有 9 年飞行经验的空乘孟莎,回忆起职业生涯中的遭遇满是无奈。她曾遇到一位高卡用户,在航班时间短、无机组餐供应的情况下,执意要求吃机组工作餐。乘务长协调提供头等舱餐食后,该旅客先后品尝 4 份不同套餐仍面露不悦,下飞机时更是 “掉头就走”,连一句基本的感谢都没有。还有一名金卡用户,登机时将两个沉重行李箱扔在过道,示意孟莎帮忙抬上行李架,航班结束后,还要求她一路将箱子拎出飞机、送到登机梯下,全程态度傲慢,连道别都不屑回应。
这些 “怪胎” 旅客的底气,大多源于航司对高卡用户的过度纵容。航空公司根据旅客累计里程、飞行次数或消费额度划分会员等级,金卡、白金卡用户因能为航司创造更高商业利润,其投诉意见往往 “权重” 更高。在 “投诉至上” 的行业生态下,为了旅客满意度,航司要求空姐无止境地满足旅客的 “巨婴” 要求,哪怕这些要求超出合理范围,甚至违背安全规定。孟莎坦言,业内将这类服务称为 “超规服务”,但绝大多数空乘 “宁愿超规,也不要投诉”,因为 “超规不会被公司追究,惹投诉却会面临扣绩效、降职甚至停飞的惩罚”。
更让空姐们崩溃的是,许多投诉毫无道理可言。前乘务长 Eitty 透露,曾有旅客以 “乘务员妆容不够精致” 为由投诉,航司竟也会受理。张俪 3 年前从川航离职,她和同事们几乎都有被投诉的经历。一旦投诉被受理,无论是否合理,空姐都要耗费大量时间撰写详细报告自证清白。而像 “态度不好” 这类主观投诉,因难以用客观事实证伪,航司往往偏向旅客,让空姐有苦难言。甚至有高卡用户深谙航司规则,专门用这类模糊理由投诉,以此 “拿捏” 空姐。
除了无理要求与恶意投诉,女性空姐还面临隐性的骚扰困境。张俪表示,飞行过程中,经常有异性旅客索要联系方式,领导有时还会劝她们 “加了不回或给小号,又不会少块肉”。遇到旅客偷拍,空姐只能 “好声好气” 确认,若直接制止,还可能遭到反驳 “谁拍你了,拍飞机”。而国外部分航司会明确张贴提示保护空姐肖像权,国内航司却鲜少提供类似制度保障,遇到骚扰,空姐大多只能冷处理,难以寻求有效帮助。
更讽刺的是,空姐的核心职责本是保障客舱安全,提供服务只是附属工作。但在 “投诉至上” 的生态下,她们 90% 的精力被服务占据,还要承担无边界的情绪劳动 —— 无论个人生活遭遇何种变故、身体多么疲惫,踏上飞机就必须戴上 “专业微笑” 的面具。前空乘 Eitty 在航司工作 16 年后,选择辞职成为全职占星师,她坦言:“在一些旅客眼中,我们像提供服务的工具,而非有情感和尊严的人,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”
尽管 2024 年民航局发布 “30 号文”,要求航司客观公正处理投诉,落实 “谁主张,谁举证” 原则,部分航司也因此投诉量下降 70%-80%,但不同航司落实进度不一,仍有大量空姐未得到有效保护。孟莎所在的航司尚未全面推行该原则,她身边不少 “00 后” 同事因忍受不了高压环境辞职,张俪也因体检查出囊肿,在手术可能影响生育的担忧下选择离开。
空姐辞职潮的背后,是职业尊严的缺失与制度保障的不足。若航司不能真正打破 “投诉至上” 的畸形生态,为空姐提供坚实的制度支撑,保障其职业尊严与合法权益,未来或许会有更多空姐告别蓝天,而飞机上的 “怪胎” 旅客,还将继续成为航空服务行业难以愈合的伤疤。